[伏八]下弦之月（上）
*看到大正海报瞬间爆炸，决定来个大正设定短篇，上下两发完结
*威胁约会梗源自三岛由纪夫的《春雪》，特此说明
*本质上是篇烂俗狗血诱拐无知少男的文，嗯
时至六月末，雨季的傍晚稍微带了一丝寒意，八田走到教学楼的门口，雨势不大，戴上帽子后勉强能够应付的来，他想要冲进雨里，却在回头的当口停了下来。
伏见沉默地走到他边上，依旧是一张淡漠冷静的面孔。他张开长柄伞，刚好容得下两个人在雨幕里藏身，从过去的相处里八田已经明白伏见多半会说出什么讽刺自己做事欠周的话，露出了随时准备反击的表情，然而这表情也算不上真心实意，因为一边这么说的伏见还在常年指导着他的作业、复习提纲和做替他准备雨天的伞之类琐碎的事情，相比刻薄的语言，他呵护备至的行动若作为友谊而言，诚恳得让八田不知所措。
“啧，”伏见看了一眼八田及膝的短裤，解下自己的披肩低头给他披上，“换回长裤再出门啊笨蛋。”
因为与此同时伏见还说着推搡很丢人之类的话，八田才没有更加挣扎，然而心里很不痛快。他一向觉得自己的性格在二人中间是更具有男子气概的。虽然最近即使是直率到有些粗鲁的性格也无法掩饰他长不高这个问题了。
除掉身高和性格问题，八田是个漂亮的男孩子，有着骨肉均匀的身材和一双灵动的眼睛，相比之下伏见有些过于瘦削，像是身体发育还未赶上少年突然的抽条拔节似的，然而他清秀的脸部线条和用修长手指捧住西洋小说时沉默而游移不定的姿态，确实更符合同龄少女的幻梦。
最近猿比古收到相当数量的情信了呢……
不过八田思考之下微妙的不悦没有影响他突然看到伏见的喜悦。
“我以为猿比古还有课余的修习要做。”
“那些回家做也可以。”伏见不假思索地回答。
回家啊……八田楞然了一下，伏见指的是他正寄住的自己的家。他为这句话有些莫名的心酸，却又更加高兴。
伏见是从几年前开始被寄养在八田家的，从踏入八田家开始，他擦亮的黑漆皮鞋和雪白的袜子就和这栋年久失修的和式木屋非常不相称。如果考虑到双亲对伏见略带忌惮的尊敬态度则更为不可思议。平民子弟被寄养在华族家庭以谋求晋升并不罕见，然而无论从言行举止还是学识来看，伏见显然更高一筹。除去一个并不显贵的爵位之外并无任何可夸耀之处的自家为何会成为他的容身之所，伏见自己也好，八田的父母也好，对原因闭口不谈，这在人人夸耀自己显贵出身的学习院里是极少见的事。
而伏见对此很快就安之若素，由于成绩出类拔萃，他甚至主动承担起了八田课余教习的职责，八田父母起初认为不过是同龄人的游戏之举，但在见到伏见认真授课的姿态和八田显而易见的进步后打消了请人补习的想法。由于家里还节约了一笔不小的开支，更对伏见这个同龄的教师怀着十二万分的尊敬。
片刻之后二人已经离开学习院走在路上，聊着一些时兴的书籍戏剧和新闻。
“对了美咲，上次让你抄写的英文完成了吗？”伏见突然停下来问道。
“完成了。”虽然不明白伏见为什么提到这个，八田还是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伏见说是当成练字作业留给他的，他就没有犹疑地认真抄好了，虽然内容上并没有什么学习过的单词。
伏见接过那张纸，小心地叠好然后收进包里，他的表情柔和下来，然而隐隐藏着一丝绝望，令八田也觉得不安起来，二人在雨幕里陷入沉默。
“今年夏休猿比古也不回家吗？”试图打破沉默的八田终于想出了一个话题。
“是的，不回‘那里’。”伏见露出一丝苦笑，回答道。尽管不去干涉八田的称呼，他从来并不把回伏见家称为“回家”。
“伏见的家庭，究竟是怎样的呢？”八田冲动之下试探着问道，随即自责地觉得不太妥当。
“没有什么意思，不提也罢。”伏见咕哝着，然而脸上露出了让八田深感不安与后悔的，阴冷的表情。
“对，对不起……”
八田没再回话，拼命担心地思考着，自己戳到了伏见的痛处显而易见，然而如何弥补却是无法想到的，和自己待在一起的伏见并未对其他的事物表现出明显的偏好，其他生徒所执迷的纸牌游戏或者女演员他虽然都了解却并未有半点的狂热。
伏见停下了脚步看着八田沉默了一会，突然露出了一个让八田浑身发冷的微笑。
“想要道歉吗？光是说出来可不行。”
八田抬头探询地望着他。
“这样好了，”伏见的笑意更大了，“美咲如果对我那里感兴趣的话就来那间房子看看吧，然而这不是做客，我要八田在那里和我幽会。”
“什么？！”八田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大喊出声，然而脸颊已经涨红了，虽然他常常不明白伏见解开代数和力学题目的思路，然而从未像现在这样彻底不明白伏见在想什么。在体会到这一内容的惊世骇俗后他望着来往路人声音小了下去：“猿比古，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不是男女学生会做的事情……吗?”
“果然是一个非常不正常的要求对吗？”虽然笑着，伏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美咲，你一定会来的，因为你已经有重要的把柄在我手里了。”
“什……什么？”八田被伏见异常的举止刺激得有些愣然。
伏见拍一拍他的皮质挎包：“刚才美咲交给我的是一封英文情信啊。”
“可……那是猿比古要我抄的，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谁能够作证是我让你抄的？为了体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美咲，我们换一个称呼吧，我既是你的同学也负责帮你教习，如果严格一些，你是要按师生称呼我的。”
“我应该称呼你伏见先生吗？”八田低着头不敢看伏见的脸，先生这个称呼平日叫过无数次，但用来称呼伏见则有一种难言的羞耻感，他试图往后退，却被伞外日益磅礴的雨幕阻止了。
“是啊。”伏见的声音里带上了愉悦，“那么美咲，你给身为同性的教师写了一封英文情书，里面详尽描写了我们幽会的情形，同样也没有人可以帮你作证这是假的，只能有人证明这是你的笔迹，如果我公开的话，伏见家不会有人管我的死活，可是你的家人和其他学生会怎么看待这桩罪过呢？”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玩味。
八田开始发抖。
“所以啊，如果说不想让我公开的话，就只有和我幽会，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八田抬起头，伏见的目光灼得他不敢呼吸。明明是犯罪性质的发言，对方的表情却带了太多的真诚。八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一拒绝的话这样专注而痛苦的伏见连着他的整个世界都会一起碎掉一样。
“……好吧”，八田终于看着伏见说，在他漫长沉默的期间天已经暗下来，远近的酒馆和烟杂店点起了灯，而路上极少的行人在雨夜匆匆赶路，“那么伏见先生，幽会该怎么做呢？”他窘迫地说，脸颊更红了。
八田自己从捂着眼睛的指缝里偷窥过一些情节，男女会在街道和店铺里共游谈笑，既然是在伏见家里，那么这一项显然不可行，而后如果是那种纸质粗糙的册子，还会有一些香香香香艳内容作为结局……
伏见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八田的嘴唇被覆上了柔软湿润的触感。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连雨声也遥远起来，再也听不到了。八田感觉到伏见炽热的呼吸，平时体温偏低的对方，原来有着这么高的温度吗？
而后伏见稍微离开八田，在鼻尖可以相触的距离对他如此说道。
“美咲，男子之间做出这种事情，已经算是很过分了，老师要对你做的事情……可远远比这个要过分得多，这样也没关系吗？”
过分得多？然而八田依旧完全无法想象伏见会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毕竟伏见有着非常悦耳的声线，放低柔和之后简直如同恶魔的低语，他于是用自己漂亮的眼睛直视伏见近在咫尺的脸，虽然全身像要在业火中烧起来了一样，却依然嗫嚅着回答：
“伏见先生的话，怎样都没关系的。”
（待续）
